舌尖上的童年 - 艾粑 , 黄凉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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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,正赶上文革发起到高潮的时候,大人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,自愿地或不自愿地革着中国文化的命。没人生产的结果,就连地处“天府之国”四川盆地中央的我们镇上,每月有限的一二十斤供应粮中,一半搭配的也是玉米荞麦红薯一类的粗粮,而那些用米面豆粉等细粮做成的小吃,就是童年时的美味了。

初春二三月,大地回春,地上的枯草树上的枯枝冒出了新芽,镇上各家各户春节期间消耗一尽的细粮,一个多月后米缸里又有了些积蓄,不再是天天见底了。年过六十的外婆找出一个竹编的提篮交给我,要我去镇外麦子土的土埂上摘一些刚长出来的草艾,拿回家洗净,和着米面糯米面做成艾粑蒸来吃。

刚出来的草艾,只有三四片新叶,叶片浅绿色,上覆着薄薄一层灰白色的绒毛,艾叶越嫩,绒毛越白越密。草艾摘满一提篮后带回家,放进木盆里的冷水洗净,再摊开晾个一时半天,去掉多余的水份,然后放入铁盆里用木摏翻来覆去地摏,直到艾叶里的艾汁大都摏出来才停手,摏艾叶,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来说可是个体力活呀。艾叶摏碎后下面的和面,做艾粑蒸艾粑是技术活,外婆一人操办。艾粑蒸出来后,我们家三个小孩小舅家两个小孩不要人召唤,一齐扑向刚放到矮桌上的竹蒸笼,打开盖子后不顾刚从笼的艾粑烫手,一人一个大口大口地吃起来。童年的胃呀,再简单的食物吃起来都是香的。

 

 

到了夏天,记忆中童年的美味小吃就是黄凉糕了。六七十年代,镇上五天一个逢场天,到了逢场那天,全镇所辖五个乡的农民担着自己家种的蔬菜水果赶着猪羊,到镇上指定地方进行市场交易。那时农村还是集体化,但允许农民在自己的自留地种点菜,养一条猪几只鸡鸭,镇上逢场那天,就是五个乡的农民相互交换生活生产资料的日子,也是镇上小孩最解馋最开心的时候。

夏天的逢场天,总有农民挑着自己家做的黄凉糕到镇上来买。一担挑子两个竹编箩筐,筐里放碗筷和拌凉糕用的红砂糖水,箩筐口上一边放一个高约两寸木质的方盒,没盖,上覆一层浸过水的纱布,遮阳又能保湿,纱布下木盒里就是一寸来厚、米面糯米面按一定比例做成的凉糕,色白透着嫩绿。

黄凉糕的做法只知道一点大概,主要原料是饭米糯米按一定比例配搭。饭米糯米浸泡和制浆的水最有讲究,是冰凉井水混入一定份量谷草烧的灰,澄清后取面上的清水用纱布过滤,再放入饭米糯米浸泡一段时间,这样做出的凉糕有一丝淡淡的有点涩口的草灰味。浸泡后是磨浆,锅里熬制,最后倒入木盒里快速用井水冰凉。成功的凉糕,表皮是一层薄凉皮,下面的凉糕主体应该嫩如菓冻,散发出一丝新鲜收割稻草的清香。黄凉糕吃时,小贩用小刀在木盒里划出来一块三寸见方,像豆腐方块大小的凉糕,里朝上放入小碗,再用小刀两橫两竖分成九小块,凉糕小块底边仍有凉皮相连。凉糕是甜食,吃时浇上糖水,必须是红砂糖,不能是白糖,冰糖或者蜂蜜也不行,只有红砂糖水才和凉糕的草涩味搭,红砂糖凉糕吃起来甜中有涩,涩中有香,这种滋味一直传承到现在。去年十月回故乡探望老父母时,还吃了两次,味道和儿时一样,只不过用不着等到逢场天了,街上摊贩每天都有黄凉糕在卖。

✍: Guest

2016-09-07, 2173👍, 1💬